【SK】 KOKO 2
2 灰线
蒸腾的热汽随着时间而消逝，桌子上的饭菜已然变得冰凉。大野智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坐在桌边，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。他黑色的头发被餐厅华丽的灯光渲染成浅浅的褐色，二宫和也一味地盯着他的发梢出神。
这算什么呢?为了见那个女的一面而绝食。
在以往可以探究的岁月里，二宫和也并不下厨，毕竟家里有大野智一个绝佳的厨师就够了。偶然的下厨是生活中的情趣，这种时候，大野智总是开心地一扫而光，不住地称赞他的好手艺。就是因为这些，二宫乐意去做这些琐碎的事情。
可是回来的那个人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，精心做的饭食也不再具有意义。二宫和也将手上的眼按灭在烟灰缸里，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餐桌边上。大野智依旧没有抬头看他一眼，二宫和也自嘲地笑了一声，注视着桌上的碗碟。
瓷器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餐厅里显得格外的刺眼。二宫和也发了狂一般，将碗碟摔的一干二净。陶瓷的碎片四散开来，在地板上闪烁着冷漠而粼粼的光。大野智仍旧静默地看着他，若无其事地坐在他的位置，沉浸的他的世界里。
大野智冷淡的反应沉重地刺痛了二宫和也。他看着混乱不堪的餐厅，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，瘫坐在一边。
乌云笼罩着整个餐厅，两人僵持着，不肯退让。大野智望着地上的碎片，最终忍不住站了起来，仔细地捡起那些锋利的残渣碎片，静静将它们摞到一处。尖锐的边缘划伤了大野智的掌心，鲜红的血液顺着手指往下缓慢地流动。忽然间，他的手腕被二宫和也扼住，大野智抬头错愕地看着二宫和也湿漉漉的眼眸。
血液流动的手掌被另一双温暖的手覆盖上，香烟的味道在他们的呼吸之间游离。二宫和也重重地吐了一口气，颤抖着说道，哥，你去吧，你去见她吧。
他的声音很轻，却很费力气。二宫和也不管不顾地起身走回房间。他甚至不想说第二遍。
唱片里女人低沉的声音在咖啡厅里回荡，侍者好奇地打量着一脸阴郁的二宫和也，秉着服务的精神拨起针尖，将旋转着的唱片换成了另一首轻快的音乐。二宫和也无心于周围的环境，胡乱搅拌着咖啡，目光一刻也不愿从楼下的大野智身上离开。
大野智相当地局促不安。衣装已经整理过几遍还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，仿佛一丝褶皱就会夺取美纪对他的爱。他看着落地窗外来去的人流，迫切地搜寻着美纪的影子。
美纪！大野智激动地叫出了声。二宫和也还未看清楼下的状况，大野智已经紧紧将那个女人搂在怀里。她乌黑的长发穿过大野智的修长手指，搭在他的臂间。美纪仿佛敏锐地察觉到了二宫和也的存在，在大野智看不到的范围内，对二宫挑衅般地微微一笑。
很好。二宫和也端起咖啡，对她点头示意。
美纪和大野智似乎很有话聊，毕竟说起来也是共同生活了五年之久的人。他们的位置也从相对而坐，到逐渐靠在了一起。欢乐的笑声传到孤独坐在楼上的二宫和也耳中不免有些刺耳。他正想起身稍微离开一阵，恍惚间却看到了大野智宠溺地揉了揉美纪的头发，然后动情地轻吻了下她的嘴唇。
大野智是真的喜欢美纪。
桌上的咖啡不小心被二宫和也打翻，苦涩的香味蔓延上他的眼眶。侍者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提醒了二宫一声，他才回过神来强打着精神离开这片区域。
逃离——逃离——总之先忘掉今天的事。
然而那个女人似乎并没有那么善意。美纪拦下正准备悄悄离开的二宫和也，笑着说道，我想我们有些误会，为什么不坐下来一起谈谈呢。美纪的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，用力抓住二宫和也的手臂，她回头冲大野智笑笑，又玩味地继续看向二宫和也。二宫和也嗤笑一声：没关系，我也想和你谈谈。
大野智和美纪如同联盟一般坐在一边，谨慎地观察着二宫和也。美纪端起手中的咖啡，转头注视着窗外的人流。桌上严峻的气氛被她故意忽视，过了良久，她才不经意间回过头来，放下杯子，淡淡道：二宫先生，我确实不该隐瞒智君的下落这么久——
久？二宫和也故意重重重复一遍。这位女士，这不是“久”，是五年，五年你懂吗？我可以理解五年前的你还是个天真幼稚的少女，可是这么多年来，你有反省过你自己吗？如果不是警察找上门来了，你还要隐瞒多久呢？
美纪垂下眼眸，无助地接受着二宫和也的训斥。大野智悄悄牵住美纪的手，试图给予她一些宽慰。对不起，二宫和也先生。美纪一脸诚恳地道着歉。或许再多的对不起也没有办法弥补您作为家属的痛心，您对于同父异母的哥哥的关怀让我很是感动。今天，我不是想和您争吵那时我做过的事情，而是想让您接受我——作为智君的女朋友。
美纪说完最后一句话，才正式抬头看向二宫和也。在她瘦弱而略显病态的脸上，二宫和也仿佛看到一簇火苗在熊熊燃烧。那簇火苗闪烁着胜利的光芒，席卷了整个咖啡厅。她的那双示弱的眼睛里满是得意，每一次眨眼都在叫唤着：大野智是我的。
二宫和也豪迈地挥了挥手，没有关系，以前的事情我们应该交由警方和律师去处理。他朝美纪眨眨眼，又看了看坐立不安的大野智。可是——哥哥已经有了爱人，让我想想，哥哥大概初中的时候就喜欢上了那个人。美纪小姐，哥哥很快就会恢复记忆，我相信你也应该退而却步吧。
美纪的笑容绽放得更开，大野智的脸色也随着二宫和也的话语更为阴郁。二宫先生，你真是有意思。伪装出来的谦卑已经被彻底抹去，美纪的脸上只留下一个值得玩味的表情。智君当时的手机里就从来没有另外的女人的照片，智君也是知道的。刚才我就在猜，二宫君会说这样的谎，智君还不信。她抱住大野智的手臂，大大方方在他脸颊上留下一个吻。
你输了。
二宫和也也随之笑了起来。美纪小姐，我会起诉你的，下一次见面就应该是在法庭了吧，祝你好运。他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整理着自己的衣装，大野智抓住他的手腕，几近愤怒：二宫和也！你还想怎么样！美纪今天已经对你够低声下气了，你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肯放过她？
怎么，你又要打我了吗？二宫和也漠然地将自己的手臂抽回。哥哥，你懂吗？是你不肯放过我。
二宫和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回的家。一路上的事物在他的记忆里消失地一干二净，只剩下美纪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嗡嗡作响。他又将自己关在画室的角落里，这五年来，他总是习惯于与这些落满灰尘的颜料作伴。他很疲惫，却又不敢睡觉，一味地等大野智回来。他害怕一觉睡过去后，大野智会像五年前一样凭空消失。
他再也不能承受这样的事了。
不知凌晨几时，二宫和也终于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，他躺倒在冰冷的地板上，紧绷的神经总算得到松弛。伴着洗漱的嘈杂和来来回回的脚步，二宫和也蜷缩在一角昏昏欲睡。他好像回到了从前，躺在床上玩着游戏，等待着大野智睡在他的身旁。不消一会，二宫和也已经进入温柔的梦乡。
他不会知晓，洗漱完毕的大野智站在画室外沉思了一会，轻轻说道：
二宫和也，你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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